飛機抵達台灣，我的心情充滿了緊張與不安。一年，說長不長說短不短，當時我只留了封信就離開，可想而知我那個愛窮緊張的媽媽會有多擔心。
坐在計程車上，除了忐忑以外我沒別的感情。所以只好不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。當景物愈來愈熟悉，我變得更加焦慮，一直不停地摳手指，企圖緩和一下緊張。
「嘿，妳是回家又不是去坐牢，幹麼這麼緊張呢？」
這麼久沒有回來，讓我有無法形容的緊張感。
「就是緊張啊！」我覺得我的心臟快要爆炸了。
「深呼吸深呼吸，妳這樣小心會心臟病喔。」我很佩服賈斯柏還有心情可以逗我笑，但我一點都笑不出來啊！
「怎麼辦？」我慌了。
「放輕鬆，先別想那麼多，冷靜冷靜。」賈斯柏一面安慰，一面握著我焦躁不安的雙手。
「哇，妳手好冰。」只要我一緊張，不曉得為什麼，雙手就會變得冰冰的。
行駛了五十幾分鐘，計程車停在我家的大門前。既使過了一年，家的外觀如同我離開時一樣。
正當我要伸手按門鈴，大門卻突然敞開了。
「啊──葉靜凡！真的是妳？！」是可珊，這種尖叫聲我好久都沒聽到了。真懷念吶。
「是我，可珊，我好想妳。」看見了可珊，思念的眼淚也不爭氣地掉下了。
「妳這死女人，幹麼無緣無故消失啊！不知道我們大家都很想妳嗎！」她向前抱緊我，邊哭邊說，鼻涕也跟她一起出來歡迎我。
「對不起。」除了這句，我不曉得還可以說什麼。
「我才不要原諒妳。默不吭聲的離開，只留下一封信而已，算什麼嘛，妳還當我是妳朋友嗎？」可珊哭泣的樣子以前我都覺得醜斃了，現在卻覺得莫名其妙的可愛。
「妳怎麼會在我家？」不問還好，一問她又哭得更傷心了。
她哭的抽抽噎噎，「妳離開以後，我每天都會到妳房間，等著妳罵我又擅自進去，可是都一直等不到妳。後來我慢慢開始會幫妳整理房間，怕妳不在的期間，灰塵會佔據妳的房間。」
「可珊，謝謝妳。」抱著她，我也感動得哭不停。
半晌，可珊忽然開口：「站在你後面的那個人是誰？」
抹去眼淚，我都忘了賈斯柏還站在我後面。「啊，他是……」
「葉靜凡，原來妳離開台灣就是去找男朋友？」我都還沒說，她自己就下結論了。
「不是，他是朋友。」
「我叫賈斯柏，是靜凡的朋友。」
「男朋友？」可珊還真不改她八卦的風格。幸好艾莉絲有事沒辦法跟著一起來，不然可珊早被艾莉絲揍了。
我早就見識過艾莉絲的醋勁威力有多強大，記得之前我們三個一起去溜冰，一個女生只不過溜得不太好撞上了賈斯柏而摔倒，賈斯柏也只是很紳士的扶了她一把，結果艾莉絲跟賈斯柏冷戰了有一個禮拜之久。搞的我像塊夾心餅乾，非常尷尬。
「可珊，妳幹麼啦。」再不阻止她，她很可能又會再問得更深入了。
「信上說要去療傷，結果原來是嫌國貨不好，所以才用外國貨。葉靜凡，沒想到妳是這樣的人。」這樣是哪樣啊，拜託讓我辯白一下好不好？
「拜託，賈斯柏也算是二分之一的國貨好嗎，他身上有一半是台灣人的血。」可珊大概沒長眼睛吧，連人家是混血兒也看不出來。
懶得繼續跟她爭辯，我換話題問她爸跟媽去哪兒了，她說跟孫叔叔他們去野餐了晚上就會回來。
晚上爸媽一踏進門，我便衝上前去抱住了他們。媽媽先是一震驚訝，之後也像可珊一樣抱著我哭了起來。
「妳這孩子，為什麼都不跟家人聯絡呢？妳不知道媽媽很想妳很擔心妳嗎？」
我點點頭，又是哭得說不出話。
「讓我看看妳好不好？」媽把我從頭看了一遍，然後就繼續大哭。
其實，我私底下有偷偷跟爸爸聯絡。到了美國安頓好了以後，我便辦了一個新的信箱，寫了封Ｍａｉｌ告訴爸爸，請他不要擔心，我會隨時傳Ｅ－Ｍａｉｌ給他、讓他知道我過得很好，並且希望能將跟我聯絡這件事情保密。當然，我自動省略了告訴爸爸公寓遭小偷的事情。
之所以要保密，是怕媽媽知道了以後會把消息拿去過給娟娟阿姨知道，而娟娟阿姨就會告訴孫世傑，孫世傑當然一定會跟可珊講。這一切，都是因為我害怕得知有關晃一的消息。
等到哭得差不多、感動得差不多的時候，爸媽才注意到賈斯柏的存在。
「小凡，他是？」
我吸吸鼻子，「我都忘了介紹，他是……」
「女兒，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喜歡用外國貨。」我講都還來不及講，媽直接下了註解。奇怪，我是不能有外國男生朋友喔？！幹麼一口咬定是男朋友啊！莫名其妙。
「老媽，妳怎麼變得跟可珊一樣？賈斯柏只是朋友，而且人家已經有個超恩愛的女友了。拜託妳們以後聽人家說完再說可以嗎？」真的會被這兩位想像力豐富的女人打敗。
後來我把在美國的生活都一一說給他們聽，包括我沒跟爸爸提的公寓鬧小偷事件，我都一併說了，只見爸媽都露出很驚嚇的表情。
「唉唷，我現在人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裡嗎？小偷只不過是偷走了我的內衣褲而已，而且之後我就搬到賈斯柏家住了，所以我很安全，沒事的。」儘管我再三保證，媽還是掉下了擔心的眼淚。
「我一直都沒妳的消息，妳爸只安慰我孩子大了會自己照顧自己，天曉得我多擔心妳啊！妳居然連通電話都不打，奶奶也很擔心妳知道嗎？」看著媽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，又惹得我眼眶泛紅。
「我下次不會不告而別了，我只是想要找個地方重生啊。媽，對不起啦。」抱著媽，我輕拍她的背，就像小時候她安慰哭泣的我那樣。
媽卻突然推開了我，眼神帶著殺氣，說：「妳少來了啦，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妳都偷偷跟妳爸聯絡。哼。」唉呀，原來是吃醋了啊，哈哈哈。
「那是因為怕妳擔心，所以我才跟爸偷偷聯絡向他報告我的近況，不然妳很可能早就報案找我了吧。」我淘氣地笑。
「那幹麼不直接跟我聯絡？」
不管過了幾年，媽還是一樣老愛問廢話。「當然是因為妳會走漏風聲，」見媽要反駁，我繼續堵她，「不要說妳不會，我當妳女兒不是白當的。所以為了確保我才只跟爸聯繫。」
「不想連絡是我怕我會因為聽到妳的聲音而思念台灣的一切，我想藉此成長。以前我什麼都不會，連個最基本的荷包蛋我都不會煎，凡事都有媽媽妳替我打理好一切，不然就是有孫世傑照顧，可是我不想再過這種依賴別人的生活，我想要學習著獨立。」當然，療傷也是其中一個原因。
媽媽的淚又撲簌簌地墜，搞得像在拍瓊瑤的連續劇。「臭丫頭，都不知道我每天想念妳想到都會哭。」
「好啦，再哭下去妳眼睛又要痛了，我回來不是應該開心嗎，對吧？別哭了，別哭了。」我用指腹抹去媽媽臉上思念的水珠，露出了一個微笑讓她看，讓她知道我過得很好。
「好──」媽突然從沙發上站起身，「為了慶祝重生的女兒，明天晚上我們就來烤肉吧！」一說到烤肉，可珊跟媽媽很明顯地在嚥口水。
「真的嗎，葉阿姨？！」不只嚥口水，可珊的眼睛也發亮的像看到什麼寶物一樣。
這兩個人……
「我想想看要準備什麼，嗯……豬肉串、牛小排，還有玉米。」今天都還沒過完，媽就已經開始預想明晚的菜色。
「對對對，豬肉串一定要。葉阿姨，這次的玉米我們挑大一點的，上次市場那個阿伯都給我們超小根的。」這兩人一搭一唱，讓我一頭霧水。
後來聽老爸說，沒有我的日子，可珊常往我們家跑，像是代替了我，跟媽媽還有娟娟阿姨聊天、談心，甚至假日也會跟她們一起去逛街血拚。
雖然看著她們兩個人的互動讓我有點吃味，但不得不承認，我很感謝可珊這麼做。
以往媽跟娟娟阿姨都把我當成一個聊天的對象，三不五時都會拉著跟他們去逛街什麼的，也會跟我分享他們又被哪個小弟弟搭訕的經驗。
幸好還有可珊的陪伴，陪伴著媽媽跟娟娟阿姨。謝謝她，替我照顧媽媽跟娟娟阿姨。
＃我回來了。＃
留言列表
故事。 (5)